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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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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姜茗霎時間覺得有一股電流從腳底一直竄上了天靈蓋, 她下意識把藥往身後藏了藏。

她還是很怕盛初棠這樣說話,就像戴了一層面具,你不知道她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沒什麽,姑……姐姐。”

茶幾上放著藥箱子, 盛初棠又不瞎, 邁步走過去, 姜茗杵在她身前, 頭緩緩垂下去。

“哪裏不舒服?”盛初棠拉過她的手, 看著她手裏的藥,“是不是胃又痛了?”

盛初棠換了身睡衣, 應該也洗過澡了,發上也有香香的的味道,是她慣常用的花香,姜茗定神,抿了下唇,“姐姐怎麽還沒睡?”

“剛洗完澡, ”盛初棠隨口解釋了句,轉身走去飲水機旁倒了杯溫水,走回來遞給姜茗, “吃藥吧。”

怎麽才洗完澡?姜茗洗完澡又吹完頭發躺了好久了。

姜茗接過水, 默默吃了藥,“姐姐,”

盛初棠把水杯又拿過來,去放回桌子上, “怎麽了?”

姜茗囁嚅了下, 不知道該不該說,盛初棠回到南城, 好得有點兒不真實,“沒事。”

盛初棠回身,深深看了她一眼,“睡覺吧,很晚了。”

姜茗點頭,“嗯”了聲,“姐姐晚安。”

姜茗往房間走,走了一會兒,才覺得不對勁,她回頭,盛初棠跟在她身後,“姐姐?”

盛初棠一臉自若,“我不放心,看著你睡。”

也沒有多奇怪,以前姜茗不舒服,盛初棠也是這樣做的,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姜茗多少有點兒尷尬。

這不是那天晚上的情形,盛初棠一點兒旖旎的意思也沒有。今天這樣,仿佛她還是當年那個小孩兒,她該拒絕盛初棠的,可是又有點兒舍不得。

姜茗默默偏開半個身位,讓盛初棠跟進來。

盛初棠在她床邊坐下,“睡吧。”

姜茗躺下去,想閉眼又覺得好荒謬,“姑姑,”

盛初棠替她掖了掖被角,沒糾正她,“嗯?”

姜茗閉上眼,“我…”

“我頭和胃都有點兒痛。”

盛初棠手探上她額頭,並不很燙,是平常的溫度,“應該沒有發燒。”

姜茗每次回南城,好像都會不舒服。賢逐付

盛初棠眸子沈了沈,把手收回來,“茶茶,”略一思忖,“是不是害怕?”

姜茗楞了楞,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兒,盛初棠已經關了燈,只剩旁邊一盞小夜燈亮著,她看不清楚盛初棠的臉色,只知道她的眼神沒有落在她身上,不知道在看什麽、在想什麽。

更不知道她為什麽忽然這麽問。

姜茗咬唇,沒說話。

她不說話,盛初棠只當她默認,沈默許久,輕輕嘆了口氣,“你……”

她頓了頓,“不用害怕你媽媽,她很愛你,並沒有把你當作拖累。”

這樣的話,盛初棠以前也說過。

姜茗微微蹙了蹙眉。

“嗯,”盛初棠的眼神轉了回來,嚇得姜茗立即閉上了眼,“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四個字莫名帶著顫音。

姜茗從小就很乖巧,怕也不肯說。其實不乏姜茗,她自己也是,回到南城,很多過往都會不自覺地跑出來。

盛初棠微微仰了仰頭,想嘆氣,忍住了。

“你不要恨她。”

久久,姜茗聽見盛初棠這麽說。

這是第一次,盛初棠對她說這種話,她以前,從來不幹涉她對姜依月的看法。

盛初棠的眼神,有點兒灼熱。

姜茗緩緩睜眼,“姑姑…”

盛初棠輕輕應聲。

姜茗恍然覺得,盛初棠對她的印象,或許還停留在四年前。她把那個對她有著愛意的姜茗,自顧自抹去了。

這原也不是一樁壞事。

或許吧,姜茗不知道。就是好像有點兒不對勁。

姜茗往旁邊讓了讓,拉開被子,“很晚了,你也睡吧。”

盛初棠定定看著她,沒有妥協,把她的被子拉回來掖好,“我會等你睡著了再走,頭還疼嗎?”閑逐付

她不願意,姜茗也沒有堅持,保持著那個姿勢,方便盛初棠後悔又睡過來,她睜著眼,餘光偷偷摸摸觀察著盛初棠,老老實實回答,“還是疼,藥效應該沒那麽快。”

盛初棠又把手探上她額頭,她怕姜茗在她不註意的時候生病,“快點睡吧,一會兒睡著就不疼了。”

“您跟她認識多久了?”姜茗轉過身,偏向盛初棠那邊,她不想告訴盛初棠,疼得根本睡不著,也不想睡著了盛初棠就走了。

盛初棠似乎楞了一下,許久都沒出聲。

姜茗看著她眼神一寸一寸挪開了,倏然陷入沈默,“姑姑?”

她以前從不跟姜茗說這些,姜茗也從不問。

她和姜依月第一次見面,細細算來,有二十一年了。盛初棠緩緩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姜茗臉上。

恍惚映出姜依月的模樣。

茶茶不知不覺越來越像她了。

“我十二歲認識她,”盛初棠聲音壓低了許多,“到現在正好二十一年。”

二十一年。

姜茗呼吸短促地停了一瞬,比她還長一年。

姜茗順了順呼吸,輕聲問:“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其實很早就感興趣了,但盛初棠,似乎並不高興提到這些,她也就沒問,今天是盛初棠自己提的,不怪她。

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盛初棠張張嘴,垂下了眼簾,“她……很溫柔,很善良,懂得很多,也很正義,身體和你一樣,不是很好。”

三歲以前的人和事,比姜茗來說,實在太遙遠了。盛初棠說的這些,漸漸和記憶裏那個人重疊。

姜依月,好像的確是這樣一個人。

姜茗出生的那三年,只有姜依月,沒有爸爸、沒有爺爺奶奶、沒有外公外婆,姜茗默認沒有這些人,她不知道,這樣孤零零的姜依月,是怎麽和盛氏集團的大小姐認識的。

姜茗擡眼,眼神逡巡在盛初棠臉上。她臉色不太好看,隱隱顯出晦澀,果然還是不想提到這些的啊。

姜茗抿唇,擡高音量反駁:“我的身體很好。”

盛初棠擡眼,噗嗤笑了聲,“是是是,你身體很好。”邊說邊又伸出了手,撫上姜茗的額頭,確定她沒有發燒,心才落回肚子裏。

“身上還疼不疼?”

盛初棠說著,就要把手收回去,姜茗眼疾手快,捉住了她的手,拉開被子,再說了一遍,“姑姑,你進來睡吧,你坐著不累,我看著難受。”

盛初棠沒抽回手,凝神看著姜茗,也不說話。

姜茗訥訥松開手,“胃還是疼,頭不那麽疼了。”

拉開被子的那只手,卻沒放下來。

盛初棠眉目沈沈,傾身靠過去了些,手掌緩緩覆上姜茗的胃部,“揉一揉會好點兒嗎?”

也許是心理作用。

盛初棠的手掌熱乎乎地,姜茗覺得舒服許多。

“好多了。”姜茗說,“姑姑和她是怎麽認識的?”

盛初棠眼睫顫了顫,輕輕舒出一口氣,拉開被子躺了進去,“睡覺吧,我困了。”

姜茗:“?”

“姑姑?”

盛初棠伸出手,連那盞小夜燈一起關了,“叫姐姐。”

姜茗一楞,猛然反應過來,“姐姐…”

“嗯,”盛初棠閉上眼,聲音平靜清澈,“睡吧。”

沒有多說的意思。

姜茗默默閉嘴,沒有勇氣再問下去。盛初棠不愛說這些,為了不說,甚至能妥協陪她睡。

盛初棠的體溫溫暖地蔓延在被窩裏,姜茗還想說什麽,沈淪在這溫暖裏,不久就昏沈地睡了過去。

盛初棠睡不著。

姜茗的呼吸在耳邊沈沈,她以前總覺得姜茗不像姜依月,今天卻忽然在姜茗身上看到姜依月的影子。

這是件好事嗎?

不是吧。

那些久遠的塵封在心底的記憶,報覆性地紛紛湧了出來,警示似的,叫她不要忘記。

盛初棠轉身,輕輕把姜茗攬進懷裏。

死死咬住了下唇。賢諸副

……

姜茗醒來的時候,早上十點。盛初棠已經起床了,沒叫她。

昨天的事就像一場夢,毫無真實感。姜茗甚至懷疑,這個盛初棠是不是她臆想出來的人。

她收拾好走出房間,盛初棠站在落地窗前,冬日的陽光暖洋洋地鋪在她身上,有如神靈降世。

她站在那裏,一只手握著手機,一只手插在西褲口袋裏,端的是清清冷冷。

她說話,輕聲細語地,帶著濃濃的冷淡的氣息,“嗯,好,我知道了。”

“暫時不要輕舉妄動,他不出就先拖著,不要暴露身份,好,盛澤宇那邊註意他的動向,先這樣。”

姜茗心軟了軟,她還是很喜歡這樣的盛初棠。

走過去,“姐姐早。”

盛初棠收起手機,轉頭看了她一眼,“廚房竈上有熱粥,自己去吃,吃完一會兒去陵園。”

她的語氣又溫和下來。

姜茗點了下頭,“姐姐吃過了嗎?”

盛初棠隨口應了聲,看著手機走回沙發坐下,“下午帶你回松山府。”

姜茗輕輕“哎”了聲,“這麽快嗎?”

盛初棠擡手摁了摁額角,眼神從手機上挪開,“你不是想回去?左右這兩天沒事,還能回去看看。”

姜茗聽出了弦外之意,“盛澤宇過兩天回來?”

“嗯,”盛初棠站起來,帶著她往廚房去,“後天淩晨的飛機。”

“那,”姜茗跟上去,“後天是不是就要回盛家?”

“有個接風宴,”盛初棠收起手機,拿碗給姜茗盛了粥,遞給她,又去拿勺子,“我們不在那兒住,吃完就回來。”

“哦。”以往也是這樣,姜茗沒覺得哪裏不對。乖乖接過粥,“謝謝姐姐。”

也如往年一樣,盛初棠提前準備好了一束康乃馨。兩人步行上山,姜茗拿著花,跟在盛初棠身後。

每一年,都是如此。

姜茗擡眼,定定看著盛初棠。

盛初棠的背影,倏然間,好像並不似兒時那般高大。她也不會再像那時,哭得不能自已。

陽光烈烈,灑在身上,暖洋洋地。

盛初棠停下來,目光落在墓碑的照片上,心口沈重,她回頭,看著姜茗,語調低落,“去吧,和她說說你最近的事情。”

“好。”

姜茗走過去,將花放在墓前,從口袋裏拿出紙巾,擦了擦照片上的灰,照片上的人年輕貌美,笑容燦爛,已經有點兒陌生,姜茗都快想不起來姜依月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三歲前的記憶,模糊又不清晰。

隱約記得姜依月是個愛笑的人,她也不確定。她對姜依月最深的印象,僅僅在最後的那個晚上。

那天是周四,姜依月沒來接她,電話也沒接,幼兒園老師不得已打給了緊急聯系人。

盛初棠來接的她,帶著她回到家。

姜依月躺在床上,兩只手腕的血漫得滿床都是,她的臉色極好看,就像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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